做很多工作以外的事情,这是我抵抗和改变的方式。——于鱼安
每个工作日的早上,我需要转三趟地铁,花费将近50分钟,抵达公司。整个过程我几乎不需要动脑,我已经有了本能的肌肉记忆。我清楚地知道在哪一个地铁门上车,转线时离上去的电梯最近。我甚至说不出是从ABCD哪个地铁口出去,但身体却可以流畅地指引我向右拐。
有时候走到公司楼下了,我才恍惚发现,原来我已经到了。回想刚刚这一路,我好像捕捉不到我在干嘛,我做了什么,好像那过程并不存在。
这就是人们常说的,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。换个更直接的说法就是,没有自我。
让人类的自我消失的方式,我们先是发现了女性的“婚育”。选择进入婚育的女性,几乎很难保全自我,她们需要牺牲自己的主体性去维持日常的运转。我们不愿意让婚育吞噬自我,所以疏离它,批判它。可是万万没想到,在这个大环境里,吞噬自我的东西,还有工作。
关于这一点,坦白说是我近两年才有的真切感受。以前我的朋友说,这个社会的人们如何像蝼蚁般辛劳打工,如何难以获得尊严的时候,我不是很能理解。
随着自我的觉醒和成长,以及个人世界的打开,我开始发现工作这个东西充满了规训、奴隶、压榨,我时常觉得自己不是“人”,是牛马,是生产工具,我作为人的一切情绪、精力、尊严,完全不重要。这和我作为一个女性,无法接受自己的身体被他人当成繁衍的工具、哺乳孩子的工具,本质是一样的。拜托,我是个人。
如果我的自我没有那么清晰,没有看到其他世界的人类生命,也许我会一直被愚弄着,相信生命本就如此,相信生命没有假期,没有阳光,没有红酒,没有草地是正常的。也许很多痛苦不会滋生,我会浑浑噩噩、工具化过完我的一生。但是我宁要痛苦,也要清醒。
前段时间,妹妹给我发来社交平台上的一段话,她说看到那段话就想到了我,看到那段话就很想哭。
这位网友写道:我们能做的事,可能就是尽力在不正常的工作环境中保全自我。我害怕麻木,多于害怕痛苦,所以哪怕工作再累,也会在地铁通勤时阅读,提醒自己保持愤怒。坚持每天运动(就算晚上11点下班也要骑车回家),要用健康的体魄对抗未来衰老的来临(因为大概率将独身一人面对死亡)
我看完,眼泪几乎就涌到眼眶里,这就是我目前的状态和心情。有时候下班后眼睛和大脑都很累了,我也坚持在通勤路上看书,如果看不了书,那就听播客。即使还没爱上运动,也要把运动挂到嘴边,时刻提醒自己去跳绳、打球、游泳、跑步。即使上班已经花费了我所有的力气,我也要做很多工作以外的事情……有时候很难时时坚持,但内心深处也不敢彻底遗忘,事情被搁置一段时间后,我就会强迫自己把它重新召唤回来。
你说做这些事情给我带来了什么吗?我说不上来,但我就是想做,还想做更多。我甚至哄我自己,做任何事情,起码坚持一年以上吧,做任何事情,只要身体和潜意识没有抵触和排斥,那就是好的,那就继续做吧。
也正是靠着这些微弱的,不与成功胜利相挂钩的东西,我好像才可以继续摇摇晃晃地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,甚至还对未来萌生了一些细微的希望。
我不是很喜欢书写痛苦,对于阅读的人我也会觉得抱歉。但是我坚信我不可能是不成长、一成不变的,此时的我书写痛苦,我也会书写抵抗、逃离、美好。大环境能不能发生变局,我不知道,但我自己要改变。
那对于当下的我,我还是得做点什么,做很多工作以外的事情,这是我抵抗和改变的方式。
书写痛苦也是创作和表达自我的过程,很爱看,也会引起自己的反思。
流畅的文字,不容易的!